城市之美,總見于細枝末節(jié) 丨美育Vol3
大概因為一個“學”字,“城市美學”這個詞,總讓人生出無限距離感,像一門深奧且有些枯燥的學問。
但是,如果你聽過水越設計“都市酵母計劃”中種種有趣生動的項目,你會忽然對這一議題產生濃厚興趣,開始產生觀察城市的沖動,開始思索一座城市的美,能給居于其間的人帶來怎樣的體驗。
關于城市美學,關于設計之于都市更新的意義和價值,TOPYS采訪了水越設計創(chuàng)始人、總管周育如Agua Chou,并于臺北大街小巷中,跟隨他們的城市改造案例,理解水越眼中城市、美與居民的關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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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細節(jié),引導民眾去理解城市美學
自2006年提出“都市酵母”長期計劃至今,水越設計已從最初的商業(yè)設計事務所,逐漸轉型,成為一間專注公共設計的工作室,九成項目是長期且?guī)Ч嫘再|的。
設計之于Agua,仿佛競技體育之于職業(yè)運動員,總有一個壽命或期限。她曾說自己40歲就要退休,因此在這“短暫”的設計生涯中,將精力投注到她眼中最有價值的事上,顯得更為必要:“我們想做五十年之后還有意義的事情?!?/p>
這件事,最終落在了城市,這個看似龐大,卻事無巨細的課題上。
速速翻閱“都市酵母”計劃中種種項目,將最普通的市民帶入對城市美感的體悟與塑造,是它們的共性。無論是對城市色彩進行重新整理的“臺北都市色彩”,為店家設計新招牌的“小招牌制造所”,還是將資源再生概念融入社區(qū)公園建造的Re-create Taipei臺北鄰里公園翻轉計劃,挖掘萬華區(qū)文化產業(yè)可能的“萬華制造”……
以設計為手,水越設計將“城市美學”這個巨大議題,拆解成一個個微小細部,通過對城市中那些或習以為?;虿槐恢匾暤摹罢婵諆热荨闭碓僭?,帶領人們去重新審視讓城市變得美好的要素。
在復興南北路自行車物語裝置項目中,“都市酵母”與臺北市建安國小學生合作,從小學生對騎自行車的印象出發(fā),探索騎自行車時的奇妙感受。
兒童志氣公園,是“都市酵母”與西班牙團隊 basurama合作的 Re-create Taipei 臺北鄰里公園翻轉計劃中的一個項目,用回收的冷卻水塔,打造了一座獨特的兒童公園,為原本沒有公共空間的社區(qū),提供了一個有趣的公共活動空間。
“士林那道光”,于士林區(qū)一處220公尺的橋下空間,設置千道充氣“光柱”,內設揚聲裝置。人們穿梭其間,仿佛悠游于海藻間,還能聆聽由“光柱”中發(fā)出的刀具打磨聲、郭元益百年故事等關于士林區(qū)在地記憶的故事與聲音。
Agua解釋,之所以給項目取名“都市酵母”,因為在他們看來居于城市的每個人都是活化社會的一份子。而他們很多項目,也像一顆酵母菌,在一開始并沒有明確目的,而是隨著時間推進,找到不同宿主,發(fā)酵出多樣的都市美化方案。
比如“臺北都市色彩”,以色彩整理為基礎,延伸出包括變電箱改造、清潔隊裝備提升之色彩規(guī)劃等多樣項目,還走進校園,讓小學生去摸索怎樣建立一個有200種色彩的好玩地方:“所以你看,色彩計劃是可以有很多活用,不像教科書那么死板”,Agua如是說。
將色彩應用于 Re-create Taipei 臺北鄰里公園翻轉計劃的“Bubble Station”。
為臺北候車亭重新配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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讓城市變美,嘗試的過程有時比結果重要
不過,城市新陳代謝的速度,有時遠超水越設計的都市更新計劃。當他們把每個項目都看成一個將影響社會十年,甚至五十年的工作,進而小心翼翼處理時,城市的面貌正悄然卻也迅速地更換模樣。
在走訪過程中,我們循著網上資料去找尋“小招牌制造所”中的改造案例,發(fā)現其中一些店鋪已難覓蹤影。這大概是所有城市改造者都要面對的問題:當你的設計對象在不斷生長變化時,要如何去接受“遺憾”?另一方面,當市民對自己所處的環(huán)境已習以為常,又怎么去說服他們接受在你看來,更優(yōu)的生活環(huán)境提案?
在“都市酵母”的網站上,有他們做過的各式小招牌,但當中一些已只存在于網站的資料庫里。
“這些年我逐漸得出一個結論,因為時間和預算有限,如果最后一刻想不到更好的方法,我們就盡全力達到最好的效果”,Agua這樣回應:“有些項目,比如市場小學項目,我們會不計時間和成本去做。因為當大家還不了解它的好處之前,它就是一塊璞玉,我們負責把它擦亮,像寶石那樣大方光彩?!?/p>
設于東三水街市場的市場教室,以市場為課堂,帶孩子貼近生活的煙火氣與其中的知識。
聽上去并不是一個非常具技術含量的應對方法,不過相比一個確切的結果,Agua好像更在乎傳遞城市美學概念,參與都市美化的過程。她說,對于自己所居住的環(huán)境,很多人只會批評,但不會親自去做,自己也曾有很多批評的想法,但當自己下手去做時,會發(fā)現很多事有很多法規(guī)和限制高墻,“當我開始改變,我會覺得更了解我出生和長大的城市,從一個建設者而不是一個旁觀者層面,所以我會鼓勵大家更多去參與?!?/p>
她續(xù)言,對于城市美感的理解,或許民眾不會一開始就有意識,但如果你把事情說出來,并且每天都說,讓大家都開始在意,那就會收獲更多推動器,進而讓這個聲音傳播得更廣,“像以前大家不重視色彩搭配,但現在都會注意,會去注意細節(jié),會開始講字體好不好看,現在我會感覺到環(huán)境有提升?!?/p>
有人將“都市酵母”視為臺灣第一個用設計來做社會設計的團隊,而Agua說自己像嘗百草后寫下《百草經》的神農,在城市里進行各種實驗,然后把這些嘗試記錄下來:“不管別人覺得有沒有幫助,我們現在做的,是一些還沒有定性的事,處于想象階段,是最有趣的時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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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與舊,都是城市該有的面貌
城市更新,之所以是個復雜的議題,就在于其中不僅牽扯多方利益,而且接地氣和煙火氣也是城市的面貌,那些時間沉淀下來的印記,更是城市記憶的一部分,“更新”有時會被視為一種“破壞”,甚至“遺忘”。
面對這樣的疑問,Agua和她的“都市酵母”有自己的尺度,在他們看來,與其害怕改造所產生的破壞,不如認識到一定會產生某種程度的破壞,只是其程度是要經過思考。她指出,水越做的事往往從小實驗開始,從中吸收經驗,加以優(yōu)化,進而再做出更大幅度的改變,比如,當你想要改變一萬盞路燈,先從五盞開始,用思考與策略流程讓破壞降到最小,包容可能會出錯的狀態(tài),才是真正可行之舉。
但與此同時,她也認可那些被時間深藏于城市肌理中的“古早氣”。她說自己很喜歡市集,因為它讓人想到城市構建的初衷:“那種熱鬧會使你覺得是活著的,有生命感,有人就在市井里幫人們剃頭,那個也是現在我看一個城市最獨特的魅力、不一樣的地方,它展現這個城市的生命力到底在哪,那里的人是活生生的?!?/p>
這一層理解,滲透在他們“富岡生活富岡燈”、“萬華制造”等等項目中。通過這些項目,他們挖掘在地文化內核,以設計思路加以活化,讓那些曾不被重視或被視為陳舊、過時的文化,重新煥發(fā)生機,被當下所接納,甚至喜愛。
這或許,也是城市的本質,它有眾生萬象,也有新舊并行;它吐故納新,也從那過往中生出未來。
“都市酵母”與富岡在地竹藝家戴阿爐老先生合作,制作了一盞載有滿滿富岡記憶與溫度的竹燈,還辦起了工作坊,讓當地民眾真正體會、了解并參與其中,理解并認可自己的文化,并以此為介質,接近公共藝術。
在德國達姆施塔特工業(yè)主持教授Martin Kn?ll眼中,一些城市再造空間,能成為不錯的“健身房”。
2018年,倫敦建筑節(jié)邀請全球各地的設計師設計公共長椅,關于這一活動,倫敦建筑節(jié)總監(jiān)Tamsie Thomson說:“小型的公共設施對城市的影響不容小覷?!?/p>
華南理工大學建筑學院的何志森老師和他的Mapping工作坊,游走于城市間,嘗試以設計回應那些細致末端的需求。
……
2018倫敦建筑節(jié)上,設計師打造的不同公共休憩椅。
全球各地的城市化進度,雖各有差異,但對城市空間的整理和改造,卻以不同形態(tài)在同時發(fā)生。這種變化,有時來自大刀闊斧的推倒重建,于大開大闔間,迅速轉換城市面貌;另一種,源于生活和時間,靠居于期間的人,經年累月與這城市磨合,生出一種獨特的氣質。而后者,更深刻地浸潤在城市肌膚里,再從角角落落滲透出來——它是一種生活的慣性。
這種慣性,無所謂好壞,因為它們很多帶有時代的沉淀,一如Agua說的臺北早些時候畫滿涂鴉的變電箱,是符合那個時代城市審美的產物,雖然在今人眼中有些土氣甚至“辣眼”,但它的存在提醒你去關注這一城市細部。
由“都市酵母”打造的“變電箱城市運動推廣”。
到“臺大發(fā)現城市運動角落”,轉轉看今天要做什么運動。
因此,無論是水越的“都市酵母長期計劃”,還是世界各地正在進行的各式城市項目,它們未必就在給出最優(yōu)選擇,而是讓所有這些嘗試或實踐,變成一個個標注于城市之中的高光符號,提醒每個人去關注、思索并在意與城市之美息息相關的一葉一木、一燈一柱。
這大概是城市美學,作為一門學問,最樸素而有意義的價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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