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布克獎獲獎作品的封面有點怪?再看看?。黋ou Know What

關心文學的朋友們,除了有關注今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、法國作家安妮·埃爾諾(Annie Ernaux),隨之而來的布克獎*獲獎作品也應該是閱讀清單中新晉候選讀物吧?

2022年布克獎頒給了斯里蘭卡作家謝漢·卡魯納蒂拉卡(Shehan Karunatilaka),他憑借小說《馬里·阿爾梅達的七個月亮》(The Seven Moons of Maali Almeida)獲獎,據評委主席尼爾·麥格雷戈所言,謝漢·卡魯納蒂拉卡以其創(chuàng)作的雄心、滑稽大膽的敘事技巧帶來了一個形而上學的驚悚故事,借東西方文化、宗教、哲學中關于生與死、肉體與精神的見解,帶領讀者見識斯里蘭卡內戰(zhàn)的恐怖與黑暗。
因為這本小說的背景設在斯里蘭卡內戰(zhàn)時期(1983年7月23日-2009年5月18日),主人公——攝影師馬里·阿爾梅達(Maali Almeida)在1990年的一天醒來,發(fā)現自己已經“死”了,身處一個天堂簽證處,在去往天堂之前他還有七個月的時間調查自己的死亡真相,并與自己所愛的人聯手揭露斯里蘭卡內戰(zhàn)不為人知的種種暴行。

作為一個普通讀者,我無法從《馬里·阿爾梅達的七個月亮》的封面上那五彩斑斕、面目猙獰的人像立即聯想到與這個故事有關的元素,一頓查詢后才發(fā)現,該封面的設計師彼得·戴爾(Peter Dyer)的靈感來源于“斯里蘭卡魔鬼面具”,他從中捕捉到了與作品的魔幻現實主義密不可分的色彩。
而我更加好奇這個斯里蘭卡魔鬼面具究竟是什么東西呢?它在當地風俗文化之中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呢?
*布克獎是當代英語小說界的最高獎項,也是世界文壇上影響最大的文學大獎之一。

彼得透露,他在接到這個封面設計工作的時候,出版社給他提供了之這本小說的簡介、手稿以及編輯給出的視覺參考資料。其中,手稿對他來說最為重要,他能從中捕捉到作者的情緒和心聲并將其盡可能放進設計了,而他在閱讀階段就能浮現出基本構思、視覺呈現的大方向,比如,使用插畫還是攝影?用哪種字體?
最終,彼得決定放棄攝影而采用插畫,因為他的閱讀體驗直觀地告訴他,過于扎根于現實的照片無法表達出這本小說的魔幻現實主義。
方向確定后,彼得在搜尋資料的過程中發(fā)現了斯里蘭卡魔鬼面具,這是當地的一種特色工藝品,民間相傳它有抵御邪惡的力量,在彼得眼中這個面具與小說給他帶來的感受不謀而合,黑暗之中又帶有趣味性,也不乏溫柔、美好、愛與忠誠。再加上涂鴉藝術家吉恩·米切爾·巴斯奎特(Jean-Michel Basquiat)的作品給他帶來的啟發(fā),他以斯里蘭卡面具為雛型在設計中投入自己對這本小說的理解。

彼得通過Photoshop以不同顏色的油漆紋理描繪出面具的模樣,不是簡單的色彩組合,仔細欣賞會發(fā)現每一種顏色之間的過渡是流動、曖昧模糊的,如同光線照射在面具上所顯現出的暗淡變化。除了能夠給小說的驚悚、魔幻氣氛定調的面具,封面還隱含的圓形也點題了書名的“七個月亮”。

斯里蘭卡魔鬼面具的本名叫“Raksha”,即“魔鬼”的意思,出自于曾經統(tǒng)治過斯里蘭卡的Rakshasa種族,有一種說法認為魔鬼面具的是為了在科拉姆儀式(Kolam ritual)向Rakshasa種族致敬而創(chuàng)造的。
斯里蘭卡魔鬼面具通常被畫成顏色鮮艷、五官突出、面部表情駭人的惡魔形象,款式多樣,在過去的傳統(tǒng)中有24款之多,不同的模樣有不同的角色和功能,和我們中國的京劇面具有類似的設定。我從主要以出口斯里蘭卡商品的貿易公司Lakpura找到以下幾款常見的款式——
Maru Raksha:死亡惡魔
Naga Raksha:抓住敵人、讓他們成為奴隸的眼鏡蛇
Gurula Raksha:可以從Naga的手中救回被俘者的鷹
Gara Raksha:用于佛牙節(jié)(perahera)的儀式,有治愈疾病的寓意
Ginidal Raksha:噴射怒火同時抵御邪惡的火魔
Mayura Raksha:帶來和平、和諧、繁榮的孔雀
Mal Gurulu Raksha:帶來名利和榮華富貴的花鷹
由此看來,斯里蘭卡魔鬼面具對人們來說其實不是恐怖的本身,反而是為了消除某種恐懼、帶來好運和吉祥的存在。正如與《馬里·阿爾梅達的七個月亮》封面最接近的是上文提到的第一個“死亡面具”,呼應了主人公的經歷、對死亡的恐懼。
這不禁讓我想起藤本樹漫畫作品《電鋸人》對于惡魔的設定,惡魔即是人類對于某種東西的恐懼,比如,如果人害怕蝙蝠就有蝙蝠惡魔、害怕槍就有槍之惡魔、害怕被控制就有控制惡魔。
作為一個獨立的小島,斯里蘭卡過去封閉落后,對于萬事萬物的缺乏正確認知和理解,會把一切無法解決問題、無法戰(zhàn)勝的苦難寄托在一種看似具體(面具)實際卻很抽象(恐懼、惡魔)的對象上。
這種心理同樣可以在謝漢·卡魯納蒂拉卡的寫作心路歷程看見,也許,對他來說“面具”是寫作。他在談到為何把《馬里·阿爾梅達的七個月亮》的背景設定在1900年左右時說到,自己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書寫當下令他感到恐懼的事情,唯有回到黑暗年代,通過奇異的驚悚故事反思斯里蘭卡內戰(zhàn)時期的對與錯,描寫老掉牙的鬼魂比如今的惡人來得更安全。